一个叫李达铭的男人决定当一条海豚。

“不是一时兴起，我已经全面想过了。”我见到李达铭的时候，他穿着合体的西装和干净的鞋，头发刚刚剪过。他习惯每5分钟看一次手机，看看有没有工作伙伴发来的信息。

“不是一时兴起。”他重复道。

“你要想清楚，做一条海豚是很困难的事情。”我劝他。

“我觉得你可以不用劝我了，心理疏导课程里面要求三次劝导无法改变想法对吧？我觉得我们可以简单一点，你可以让我签字了。”李达铭明显做过功课，他伸出一只手，示意我可以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他。

我不理他。“流程总是要走的。”我说。这一方面是保护作为工作人员的我，如果之后他做海豚的事情出了偏差，只要走好了流程，就没有我的责任。另一方面，第一次接受劝导的时候，很多人都猴急猴急的，尤其是我上个月劝导的那位青年高校女教师，因为想当猴子所以尤其猴急，当着我的面就脱光衣服往树上爬。但劝导过了之后，很多人发现他们当时的思想太不成熟，纷纷感谢我是个负责任的管理员。

面前的这个李达铭看上去很正常，衣着打扮证明他是个正在稳步迈向中产的男人。他的衣领整洁，手机上有儿子的照片，显然也有一个相当幸福的家庭生活。这样一个李达铭突然决定做海豚，我感觉是有问题的。

“你就当聊天，耽误不了你多久。”我说，“说说你吧，为什么想当海豚？”

李达铭说：“我从小喜欢游泳，而且我喜欢海豚。自由自在的，挺好的。而且，海豚天生笑嘻嘻的，海豚好啊。”

现在这个时代，有很多人不想做人，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大多是因为买不起房子，吧唧一声崩溃了，也有的是工作压力太大得了抑郁症的，当然也有文艺病发作，或是单纯想体验一下的。

有些人情感生活不顺的时候也会不想做人了。在不想做人的申请者中流传着一个故事，有个男生苦恋好几年的女同学一毕业就跟同事好上了，半年就结了婚，于是那男生最后决定当一只猫，在女同学上下班的必经之路上蹲着舔爪子，最后顺利地被抱回去领养了。

不做人，要做动物，对于这个社会也有一定的好处。与之相比，自杀是一种对社会资源的浪费，自杀率太高对社会安定也不好。而放弃做人的权利和义务，从此做一只动物，也没什么不好的，一方面不用处理摔得血肉模糊或者被地铁碾得四分五裂的尸体，另一方面对生物多样性也有好处。

让我觉得奇怪的是，李达铭看上去一点也不像那种想放弃自己做人权利的人。在之后的调查里，我了解到他现在在一家大企业做中层，有车有房，有妻有子。他说话得体，一点也没有疯疯癫癫的迹象，甚至还不时回复一下工作邮件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