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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文学—纯文学的聚集地

著名书法家张怀江老师题写刊名

主编:沉默味道

执行主编:陈荣来温雄珍

★宋进潮:湖北保康马良人,中国民协会员,省作家协会会员,省戏剧家协会会员,省报告文学研究会理事,省荆楚文化研究会会员。发表小说、散文、民间故事、报告文学、楚文化研究论文、戏曲影视剧本等多万字。你咋是这样的人本刊编委宋进潮(湖北保康)

01

倒春寒,凌冽的寒风把沮水河面吹得像老妇皱巴巴的脸,如钢筋铁骨般的大荆山也经不住倒春寒的肆掠,打了一个寒噤,一阵寒风,连一阵寒风,把硕大的古树吹得摇头晃脑,像得了感冒似的,接二连三的打着喷嚏。天气就是这么冷。孙振山把老婆安埋好,过了五七忌日,将五岁的女儿姗姗交给父母,就到孤儿山去找寿娃子去了。孙振山和寿娃子是一个村的,寿娃子比孙振山大五六岁,关系很铁,以兄弟相称。寿娃子这几年靠挖崖柏发了财,日子过得滋润。孙振山这几年却走了阎罗运,老婆从沮河闪闪桥上掉到河里,摔了个半死不活,在床上瘫痪三四年,端屎倒尿都是孙振山干得,他伺候老婆无微不至,都说他德行好,床上病人,床下罪人。老婆最终未能开口讲话,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世。为了救老婆,孙振山花去所有积蓄,还借了一笔不小数目的钱。寿娃子曾经给孙振山说过,要是他老婆哪天不在了,可以跟他一起挖崖柏,赚点钱发点财。挖崖柏是十分危险的事,准确地说是要命的事,但被债务压弯腰的孙振山,不挣钱那才是真要命,他要养活父母,养活女儿姗姗。孙振山从家里出发,沿着西沟往里走。西沟是一条漫长的峡谷,有一二十里长,两边的悬崖全是红色的砂石,遇到雨天,悬崖变得红霞霞的,地质学上叫丹霞地貌。孙振山走在峡谷里,抬头仰望悬崖上长着的崖柏,恨不得飞上去一把挠下来,变成红版,三下五除二把账还掉。他大约走了两个钟头,到达孤儿山,双手捧在嘴上“咕咕咕”学鸟叫,这“咕咕咕”是暗号,因为挖崖柏是违法行为,崖柏属于国家保护植物,要是被森林公安发现,一是没收采挖的崖柏,二是罚款,说不定还要判个三年四载。这种暗号,可以防备突如其来的森林公安。寿娃子听见咕咕咕,知道是孙振山来了,双手捧着喇叭状咕咕咕的回应,声音在峡谷里回荡。接着又听见孙振山咕咕咕的叫声。寿娃子对黑子说,是山娃子来了,你去接一下。黑子背着单管猎枪朝孙振山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黑子和孙振山并不相识,他们是两个村子的人,碰了面,黑子还仔细打量了孙振山一眼,看看是不是便衣森林公安,警惕落入公安的圈套。孙振山说,我是寿哥的兄弟,你不要疑神疑鬼了。黑子笑了一下说,跟我去见寿哥吧!三十出头的孙振山体壮如牛,虽说天气寒冷,但一路走来,身上热乎乎的,他率性地脱掉棉袄,只穿了一件背心,跟着黑子来到他们的驻地。孙振山看看驻地,一间破烂不堪的两层瓦房,场子里水泥地面斑驳起壳,场子边有一个水池,猪圈和厕所都是木料桐子扎的。孙振山站在场子里喘着粗气,左右环顾。黑子说,寿哥在屋里烤火,等你吃中饭呢!孙振山说,我站这儿歇一会儿,你先进去。黑子把背在肩上的猎枪取下,拿在手里进屋了。孙振山向水池走去。甜甜端着洋芋果儿从厨房里走出来,向水池靠近。孙振山和甜甜几乎同时走到水池边。他拧开水龙头,水压力极猛,水珠反溅到甜甜的脸上,她用袖子擦拭,瞪了孙振山一眼,孙振山好像没有注意到她不乐意的表情,干脆把背心脱下来当做毛巾擦洗身上。完了,他还故意将背心的水,涮到甜甜的脸上。甜甜背过身子小声地说,你咋是这样的人!孙振山听了,觉得很舒服,因为这句话别有一番风味儿,甜甜的话儿化音很重,要是把每个音节都标上,就成了“你咋儿是儿这样儿的人儿”听起来格外舒服。孙振山洗罢身子,把洋芋果子倒进池子,三把两把洗得干干净净,装进框子,进屋会寿哥了。甜甜看见洗好的洋芋果儿,心里还是那句话,咋是这样的人。

02

孙振山进了屋,寿娃子叫他赶快把衣服穿上,山上温度低,当心感冒。孙振山就穿了衣服,跟大家海吹起来。寿娃子说,挖崖柏很危险,跟打金钗一样,绳子系在腰里,跟绳子系在脖子里一样,命悬在绳子上,过去有一句话,打金钗的是死了没埋,挖煤的是埋了没死。孙振山说,我现在该账,死了就不还账了。黑子说,只要生意好,你那点账算个球,年把两年就弹清了。寿娃子介绍说,黑子是西坪村的,为什么请他一起挖崖柏,因为他手里有猎枪,崖柏长在悬崖上,悬崖上也有金钗,催生子护金钗,要是遇到催生子(鼯鼠)咬绳子,黑子就可用枪打,黑子是我们的保护神。他还说,黑子为什么有枪,野猪泛滥成灾,野猪是国家保护动物,不能随便捕杀,但野猪伤人的时候,可以开枪击毙,这种情况不违法。三个村才有一支猎枪,黑子的舅官子是副镇长,通过这层关系黑子才搞到一支猎枪。黑子接着说起猎枪的事,他说上面猎枪管得很严,一次只能领三发子弹,要是打死野猪,还要验枪眼,拍照片备案,要是空枪,还得三人以上证明,否则就领不到子弹,上缴猎枪,吊销持枪证。孙振山说,黑子还是个人物啊!甜甜把饭菜端到桌子上,喊大家吃饭,黑子拿出浑浊的包谷酒说,怪酒莫怪菜,来,为山弟接风。孙振山没看见甜甜吃饭,问她咋不来吃?黑子说她从不跟我们一起吃。孙振山感慨地说,还是老传授啊!女人不上桌子。寿娃子说,多话,拈了一筷子菜往黑子碗里一按说,塞不住嘴啊!吃罢饭,寿娃子把孙振山带到场子里,教他识别崖柏。他说太行山的崖柏最值钱,现在已经挖得没有了,四川的崖柏最多,不值钱,我们这里崖柏还不少,没有打入市场,名气不大,太行崖柏油脂重,清香味正,四川的水分重,清香味差一些,我们这里崖柏仅次于太行崖柏,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载了崖柏的药用功能,而李时珍到过我们这里,说不定李时珍依据我们这里崖柏发现了药用价值的。孙振山看到场子里的崖柏大到几百斤,小到十几斤。寿娃子继续说,崖柏不是以大小论价的,而是以年代长短论价,其次论形状,你别看这个几百斤,是新料,还不如这个十几斤的,是老料,有五百年左右,风化程度高,硬度接近玉石,呈红色,打磨后光亮光亮的,这个最值钱,是陈料,也有四五百年时间,风化程度更高,表面有石灰层,像打了一层霜,也叫石灰料,或霜料,打磨后用手电照,半透明,收藏人说这是“木翡翠”,要是形状好,价值连城,我们国家曾经有人拍卖过形状像龙的崖柏,当然是陈料,成交价一个多亿。孙振山听着,仿佛地上的崖柏就是一堆人民币。黑子不甘示弱,也谈起崖柏,他说这根是阴阳料,半边黑半边白,黑的是死了的,白的是活着的,这种料子比新料贵,有时还超过陈料。

03

第二天,孙振山就跟寿娃子黑子们出去挖崖柏了。寿娃子把带有钢丝的绳子一头系在树上,一头系在黑子和孙振山腰间。黑子背着枪,腰里别着斧头,孙振山一手拿钢钎,一手拿十字镐,腰里别着弯刀。寿娃子说了一声“下”,黑子就顺着岩壁下去了。孙振山是第一次,他看不到深不见底的脚下,心惊胆颤。寿娃子就说,你不说要钱吗?要钱就不要命,要命就不要钱。孙振山顺着绳子往下滑,黑子喊道,两腿绷直,不要贴在岩壁上。黑子突然停留下来,他喊道,黑子你看,红色的,是不是宝贝?黑子说,你给我快点闪开,要不闪开,说不定我俩都活不了。孙振山和黑子挖得一棵陈料上来,寿娃子说,今天算是走大运了,要是遇上大老板,有眼力,这棵料子能赚两三万。孙振山感到不可思议,一寸崖柏一寸金啊!吃饭的时候,孙振山问黑子为啥不让他接近那红色的东西。寿娃子说了一句,那是要你命的东西,不在往下说了。黑子说,那是催生子的月经长成的血灵脂,这血灵脂是妇科良药,专治月经不调的,催生子把血灵脂看得比自己命还重要,一旦有人去采,它非咬断绳子不可,掉下万丈深渊,尸骨难寻。孙振山打了一个寒噤,他从内心感谢黑子,要不是他提醒,也许遭到催生子的攻击,小命难保。晚上,孙振山和黑子睡在二楼上。黑子的话题总离不开他的副镇长舅官子,说他神通广大,将来一定是个大官儿,要是按照现在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搞个镇长、局长当当没问题。孙振山对黑子的话题不感兴趣,就问甜甜咋不上桌子吃饭。黑子就说,甜甜身上有股狐臭味儿,但这股狐臭味儿不是时时都有的,一旦出现比放臭屁还难闻,跟屁袋子虫一样。孙振山问黑子闻到过没有,黑子说,我咋会闻到,我又没跟她睡过觉。孙振山就说,这甜甜长得俊俏,也不爱说话,蛮有女人味儿。黑子就打住孙振山说,你莫打人家歪主意,人家是有家的,还有,甜甜是寿娃子的远房妹妹,你不能乱来。孙振山撇嘴一笑说,你娃子想打人家主意吧,我只是问问。黑子把枪挂到墙上,把三发子弹压进弹夹,重新检查了一下保险,一屁股坐到床上。他眨眨眼睛说,你还不晓得,甜甜有两个名字,一个叫“臭牡丹”,一个叫“油盐卷儿”。孙振山说,我看你就没安好心。他俩谈了很多,最后的话题都落到甜甜身上,一直谈到眼睛涩卡卡的才停止。

04

第二天早上,孙振山起床了,他站在楼台上放眼看去,缕缕轻雾漂浮在山岚上,太阳照在轻雾上,像粉红的纱绸,山岚上的古树,像矮人在一起窃窃私语。整个山谷异常的安静,周身的雾气,擦过房屋树木,隐隐作响。这是孙振山到达孤儿山后的第一个晴朗的早晨,他的心情显得特别清爽。晨雾散去,孙振山看见前方不远的地方,有几座房子,房子的周围有田地,地里长着庄稼和蔬菜。他朝左右方向看去,同样有几座房子,房子的周围有田地,地里长着庄稼和蔬菜。黑子起了床,看见孙振山四处张望,就给他介绍说,这里有几十户人家,精准扶贫易地搬迁,都搬到西沟口集中居住去了,他们的田地没有丢,天气一晴,他们就骑着摩托车,或是开着三轮摩托上来种地,我们选的这房子,主人家发了财,搬到县城去了,算是一栋废房,住在这里很安全。孙振山点点头。孙振山低下头,看见甜甜在不远处的菜园里寻找蔬菜,正一棵一棵地往篮子里搁。黑子也看见了,但他俩谁人也没说看见甜甜了。两个男人的心事,就像轻雾一样,虚无缥缈,难以捉摸。在这栋房子里住着五六个男人,只有甜甜一个女人。甜甜专门做饭给男人们吃,男人们吃了饭,就要去冒险挖崖柏。寿娃子完全是一副工头形象,很严肃,很少说话。他对孙振山很好,很同情他的遭遇,但更敬佩他对老婆的忠诚,三四年陪着瘫痪在床的老婆,没有跟其她女人往来过,重情重义,为救老婆的命,借了很多钱,这样的女人跟着他,真是福分。寿娃子想孙振山早点摆脱贫困,无私地把采挖崖柏技术传给他,希望他早日另起炉灶。寿娃子拿着望远镜对孙振山说,你看对面山上那棵崖柏,估计有百十来斤,应该是陈料,价钱在万元左右吧!孙振山接过望远镜,望望对面悬崖上的崖柏。黑子的猎枪始终不离身,经常检查三发子弹,还要认真检查保险机关,一再嘱咐孙振山不要随意摸动猎枪。孙振山说,你放心吧,我不会动你那玩意儿。春风终于吹到了孤儿山,满山的树叶开始放青,强劲的春风掀动的树枝,叶子在一浪一浪的掀动中,露出白底,整个孤儿山就像波浪汹涌的海洋。春风过后,孤儿山又恢复了宁静,树上的果子开始挂枝,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兰草花,在低洼潮湿阴坡处,散发出幽幽清香,沁人心脾。卖弄风骚的紫荆花从初春一直开到盛夏。孤儿山的夏装,就像城市里女人的裙子,斑斓多彩。这时搬迁户田地里的玉米飞缨结籽,南瓜葫芦,茄子辣椒,熟烂田间。野猪成群,到处乱窜。黑子给寿娃子请假说,现在玉米成熟了,野猪又要出来糟蹋庄稼了,到别村去看看情况。寿娃子说,野猪又没伤人,你去干吗?黑子只好留下,那支猎枪始终背在身上,一无用处。到了晚上,黑子和孙振山的话题只有甜甜。黑子说,听说甜甜结婚那天晚上,老公闻到她身上有股狐臭味儿,跑出洞房一夜未归,再后,男人出去打工三四年,再也没跟甜甜见过面,还说,甜甜老公在外带了一个小孩子回来,总之,甜甜是在守活寡。孙振山就说,我咋没闻到那股狐臭味儿。黑子说,只能说你们是臭味儿相同了!孙振山想,我到要闻闻她身上到底有没有那股狐臭味儿。每次吃饭,都是甜甜把饭菜上好,她独自一人在灶台前吃。甜甜做的洋芋蒸干饭特别好吃,孙振山就站起来说,我到要看看是咋蒸的,说着就往厨房里去。甜甜根本没有防备有人会到厨房,站在灶台前拌洋芋米饭。她一闪身,正好碰到孙振山。孙振山碗里的菜汤碰洒在甜甜身上,孙振山以为甜甜会发恼,哪知甜甜白了他一眼说,你咋是这样的人。她拿起毛巾把衣服上的菜汤擦掉。孙振山盯着甜甜,抿着嘴笑了。他觉得甜甜说的,你咋是这样的人,特别有味道儿,就补充说,你再说一遍。甜甜又说,你咋是这样的人,瞪了他一眼,躲避开了。孙振山回到桌子上,没有把刚才自讨没趣儿说出来,只是说,饭还没上汽,一会儿就蒸好了。但他脑海里,还在回味那句话,你咋是这样的人,这句话,比洋芋干饭还香。

05

庄稼地里包谷成熟了,里面套种的南瓜板豆干压压的,甜甜去采摘,寿娃子安排黑子拿着猎枪随身保护,包谷地里野猪成群结队,说不定就会伤害甜甜。每次甜甜到地里采摘蔬菜,黑子都跟着。甜甜住在一楼,寿娃子主要是考虑到甜甜夜起方便,二是甜甜是大师傅,起床做饭比别人早,怕影响别人休息。一楼到二楼搭着板梯,板梯的对面就是甜甜的寝室。黑子孙振山上二楼睡觉,必定经过甜甜的寝室。寿娃子住在一楼,寝室门开在走廊里,黑子孙振山甜甜到寝室,寿娃子听不见他们的脚步声。但甜甜可以听见与看见孙振山黑子上楼梯。孙振山黑子每晚的话题都是甜甜,都说甜甜是个好女人,可惜那个男人太挑剔。黑子说,我要不是有老婆,就把她娶成老婆。孙振山说,我要不是跟老婆发过誓,这一辈子除了她,谁也不娶,我就把甜甜娶到。事实上,他们两个都很喜欢甜甜,各自打着鬼算盘。他们说得太久了,都困了,倒头就睡。孙振山听见黑子披了衣服下楼,假装不知道,黑子下去不久,就听见一楼噗通一声。不大一会儿,黑子上来了,他看看孙振山,孙振山呼呼大睡。其实,孙振山没有睡着,他在思忖黑子下去干什么了。

06

第二天早晨,黑子说,他妈的真背时,出去撒尿,一不小心摔倒,腿子上胳膀上都是伤。这伤只有黑子和甜甜知道。黑子下了楼,没有去撒尿,而是去敲甜甜的门。甜甜问哪个?黑子说是我。甜甜问,你是哪个?黑子说,我是黑子,找你说句悄悄话,快开门。甜甜说,白天说白话,晚上说黑话,不开。黑子就说,你不听莫后悔。甜甜以为真是了不起的大实话,慢慢打开门。黑子就扑上去,抱住甜甜,一张臭嘴在甜甜脸上脖子上胡刺乱操。甜甜气极了,一脚把黑子踹出门外。黑子尴尬无比,怏怏回到房间,怄了一肚子气。黑子为了掩盖难堪,就对孙振山谎称下去撒尿摔了跟头。孙振山没有了老婆,力气都用在挖崖柏上,一两百来斤的崖柏,别人扛不动,他扛。他很少穿衣服,穿着短裤,肩上磨得红堂堂的。他把崖柏往地上一扔,就敞开嗓子唱些酸不讥溜的歌儿。甜甜站在二楼上晾衣服,望着孙振山,抿着嘴笑。孙振山看见甜甜高兴的样子,就把一肚子酸歌掏出来,一直唱到甜甜脸红,不好意思听下去。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孙振山的衣服不见了,他在场子里大喊大叫,谁个不值钱的东西,把老子的裤子,还有短裤衩子给老子偷了?要是拿错了,给老子放回原处,老子给他面子,要是故意偷的,老子不扒他皮,抽他筋。他青筋直冒,顺手把崖柏攥在手里,稍微用力,崖柏折成两截,他还捡起一个石头,抡起拳头,用力下去,石头粉粹。这阵势,不是要你命,就是要你缺胳膀断腿。寿娃子站出来说,山娃子你在这儿逞啥英雄,你有几条命?一条短裤衩子,就废人家胳膀腿?寿娃子这么一说,孙振山的气立马消了,更不敢张狂了。寿娃子说,我再说一遍,哪个拿错了的,赶快拿出来。说完,看他的崖柏去了。狗娃子跑过来说,山娃子你看这是谁的短裤衩子。孙振山一看说,是我的,你在哪儿看见的?狗娃子就带着大家来到屋后,看见孙振山的裤子、背心整整齐齐地晾在绳子上。孙振山这时显得很冷静,他在思考是谁帮忙洗得。孙振山看见甜甜坐在屋角的石头上擦着眼泪。孙振山走过去,甜甜站起来说,你要把我面子丢尽啊?你咋是这样的人!孙振山拿着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傻呆了。

07

野猪成群结队光顾堆放崖柏的场子,甚至跑进厨房,吓得甜甜大喊大叫。寿娃子说,野猪伤人又不吃人,只要你不惹它,见它躲远些,就不会伤人。但甜甜还是害怕,一猪二熊三老虎,野猪伤人机率最高。甜甜到地里摘菜,担心的就是遭到野猪袭击,往往是吓得一身汗。甜甜从包谷地往外走,突然冒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向她扑来,她一声惨叫,扔下手里的菜,哪知黑乎乎的东西竟是孙振山,孙振山一下箍住甜甜,甜甜马上意识到自己被野猪吃掉了,吓得魂不附体。当她看清是孙振山时,气得又打又刨说,你咋是这样的人!孙振山抱住甜甜就要吻,甜甜推开他说,黑子!孙振山松开甜甜问,黑子咋啦?甜甜说,他早就注意你了。这时,黑子站在田埂子上大声吆吆地喊道,甜甜快出来——甜甜平静一下心情回答道,马上就出来——黑子喊道,你在跟谁说话啊——甜甜回答说,没有跟谁说话,我在唱歌儿呢!黑子就生疑说,唱你妈的啥歌儿,明明听见你跟别人说话。甜甜说,不信可以进来看看啊!甜甜叫孙振山猫着腰,悄悄地离开。甜甜从包谷地里出来,看见黑子拿着枪。黑子帮甜甜弹掉身上头上的花粉,拎着菜回去。甜甜跟在后面,打量包谷林子里动静,生怕孙振山弄出响动。黑子把菜拎进厨房,掏出一串崖柏珠子说,给你,香气十足。甜甜说不要,黑子就有点生气了,你不要,你晓得这值多少钱?值多少钱我都不要。黑子说,这可是上千年的崖柏,而且是瘤子料,千载难逢,玉化程度很高,不会看的看热闹,会看的看门道,遇到识货的,出手就得万把块。甜甜说,不会吧!哪有这么贵?黑子挤着眼睛说,我老婆就舍不得给,专门给你。说着就往甜甜脖子里挂,甜甜推让说,你给你相好的,我不要!寿娃子从外面回来,敲着门喊道,黑子呢!黑子赶快出来说,寿哥喊我有啥事?寿娃子把大家召在一起说,晚上黑子跟他出去一趟,把货抖一抖,车大约晚上十点钟才能到,叫甜甜把黑子打的几只兔子煮了。兔子煮好后,大家围在一起吃饭喝酒。寿娃子对甜甜说,你咋不来尝尝自己做的兔子肉。大家都说,来来来,挤一下。甜甜就挨着寿娃子坐下。甜甜首先给寿娃子舀了几勺子,又给黑子舀了几勺子,黑子心里很满足,唯独没有给孙振山舀,孙振山显得很冷落,很没趣儿。黑子拿起勺子自己舀。寿娃子就说,你不要吃到碗里,护到锅里,又没有人跟你抢。说着站起来给孙振山舀了一勺子。甜甜站起来离开桌子。吃罢饭,天已经黑下来,都在焦急地等待车子到来。一直到大约十一点车子才来,大家奋力将崖柏装上车,寿娃子和黑子押车。车子快启动时,黑子站在场子里喊,我看哪个敢碰我喜欢的女人,要是碰了,莫怪老子子弹不长眼睛。寿娃子喝住黑子说,你娃子敢在老子面前嚣,再嚣,给老子滚蛋。黑子停止了嚣张,跟着车子走了。孙振山光着身子,在水池里洗罢,上二楼去睡觉了。

08

孙振山转辗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回想黑子那张狂的骂声,知道是对准自己的,但他心里不服,你他妈的有老婆,干嘛吃到碗里护到锅里,老子才是正儿八经的。他想到黑子手里的枪,不寒而栗。孙振山坐在床上,思前想后,要是为甜甜死了,孩子咋办,父母谁去送终,这些也无所谓,但落得一个争风吃醋而死的名声,叫女儿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他突然改变主意,要看看甜甜是不是真正喜欢自己,要是喜欢自己,为心爱的女人死,值得。孙振山下了楼,来到甜甜的房门外,他犹豫不决,举起推门的那只手,颤栗发跳。他轻轻一推,门没有插住,就慢慢走进去,看来,甜甜早有准备啊。白炽灯洒下昏黄柔弱的光芒,照在甜甜脸上,她坐在床上,编织毛衣,好像没有察觉孙振山进来。抽屉上,点燃的崖柏木梢,整个屋子里弥漫清香,那香味实在美妙极了,难怪有人不惜生命代价采伐,不惜重金购买。孙振山一直走到甜甜床边,甜甜还是恬静地织着毛衣,微微喘息。她将毛衣最后一针编织完,扔到孙振山脸上说,你咋是这样的人!天快亮时,甜甜推醒孙振山,把织好的毛衣塞给他说,还不赶快回屋里去,一会儿大家都起床了。孙振山拿了毛衣,在她头上吻了一下说,等我有了钱,医院去治狐臭味儿。甜甜穿了衣服,走进厨房,开始做早饭。

09

秋天到来,孤儿山又是一阵秋风,把满山的树木吹得点头哈腰,树上的叶子潇潇落下,像不讲卫生泼妇的发皮,任意飘洒。成熟的包谷引来一阵阵野猪,山下不断传来,野猪伤人的传闻。黑子和孙振山住在一个房子里,话题还是甜甜。黑子趁孙振山睡着,就起床出去,一去就是半个钟头。孙振山问他到哪去了,黑子说出去撒尿,孙振山说一趴尿咋撒那么长时间?黑子就说,你他妈的真是死脑筋,老子到甜甜那里去了。孙振山被黑子这句话刺疼了,心里骂着甜甜,你个烂货!接着就把那件毛衣扔到楼下。黑子趁着孙振山睡着,又下楼撒尿去了。孙振山根本没睡着,他悄悄跟随在黑子背后。黑子下楼后,在一楼甜甜的房门前,直直地站立良久,然后走出大门,在屋墙角一块大石巴上,一根连一根地抽烟,然后悄悄地上了楼。第二天,孙振山问黑子昨晚撒尿咋去那长时间?黑子说,你他妈的不是明知故问。孙振山就感到上当了,他完全是在诈自己,后悔不该把那件毛衣扔掉。可那件毛衣哪个捡去了呢?孙振山浑身肌肉一坨一坨的,像崖柏肌瘤,凡是重活,寿娃子都安排孙振山干,工资自然比别人高。孙振山扛着崖柏回到场子里,他环望四周无人,就想趁此机会跟甜甜亲热一下。甜甜听见扔崖柏的声音,断想就是孙振山,从房屋里出来,站在门前,向孙振山使眼色。孙振山用手抹掉肩上的木渣儿,向甜甜走去。甜甜看见孙振山走来,就进了房屋。甜甜拿出一张纸说,法院给她(他)判了,以后就可光明正大的好了!孙振山接过判决书一看,眼泪就要流出来了。甜甜对孙振山说,你好厉害啊!孙振山问,我咋厉害啊?甜甜指着肚子说,有了!孙振山大吃一惊,咋会有了?甜甜说,上个月没来,这个月又没来,肯定有了。孙振山激动地抱住甜甜,甜甜使劲掰开他有力的膀子说,我怕!孙振山就说,你怕黑子?甜甜说,我怕野猪!孙振山说,莫怕,有我!甜甜说,黑子不会保护我的,你要有枪多好啊!孙振山说,我晓得他小子不会保护你。孙振山怕时间长了引起别人猜疑,就没有强屈甜甜,只是狠狠地抱了她一下,退了出去。甜甜抓住孙振山说,你答应有钱了给我治狐臭的,我现在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可得说话算话。孙振山抱起甜甜说,我要你跟崖柏一样香。甜甜说,我们要是结了婚,你就不要挖崖柏了!孙振山问为啥?甜甜说,一是危险,二是挖崖柏是违法的,就是咱没钱,也不能干这些违法的事。孙振山感动地说,好,我听你的!

10

野猪越来越猖狂,有时跑到场子里,吓得甜甜大气不敢出。黑子还是像往常一样天天把枪检查几遍,嘴里不断地骂道,哪个敢碰老子喜欢的女人,老子不一枪给他崩掉。每当听到这句话,孙振山就觉得自己死期不知何日到来。大家出坡挖崖柏的时候,甜甜拎着篮子到地里摘菜。寿娃子喊着说,你可注意野猪啊!甜甜说,我晓得!大家登上小山头,看见一群野猪向包谷地奔去。寿娃子说,不好了,甜甜在包谷地里。孙振山扔掉手里的工具,向甜甜跑去。寿娃子对黑子说,把枪拿上,快去!恰好黑子这天没带枪,他飞快回屋里去拿枪。孙振山以飞的速度奔向甜甜。甜甜看见野猪窜过来,丢下篮子就跑,野猪左冲右突,正好与甜甜迎面。甜甜吓得不知所向。孙振山大喊,甜甜,不要害怕,我来啦!甜甜就向孙振山方向跑去。一群野猪见到奔跑的甜甜,疑为是袭击它们的,就迎着甜甜,眼看就要发起攻击。孙振山夺过篮子,抓起篮子里的砍刀,对着迎面而来的野猪。野猪形成包围圈,把孙振山甜甜围在中间。野猪见孙振山那架势,就展开攻击。孙振山护住甜甜,挥动砍刀。野猪是野生动物中最为凶猛的,尤其那张嘴,熊虎都不是它的对手。黑子拿了枪,奔跑赶来。寿娃子和挖崖柏的人喊道,黑子,快开枪,黑子,快开枪——野猪一嘴拍断孙振山的胳臂,又一嘴打倒孙振山。甜甜扶起鲜血直流的孙振山,跪在地上大喊,黑子,快开枪,黑子,快开枪啊,我求你了——黑子扣动扳机,一扣一个瞎火,再扣还是一个瞎火。野猪发了蛮,像海豚顶排球一样,把孙振山扔向天空,落在地上,你一口,它一口,把孙振山掀成一个血球。甜甜哀天哭地地喊道,黑子哥,你快开枪啊——寿娃子带着大家手持钢钎斧头赶来,野猪群哧溜逃跑了。甜甜抱着血肉模糊的孙振山,嘴里骂道,烂心肝的黑子,见死不救,不得好死啊!大家围过来,斥责黑子见死不救。寿娃子责骂黑子说,你妈的吃到碗里,护到锅里,见死不救,老子不打死你个狗畜生。黑子也感到委屈,卸开弹夹,取出子弹,里面是雕制的跟子弹一模一样的崖柏,颜色重量几乎相当。大家都傻了眼。孙振山奄奄一息,嘴里嘟弄道,不怪黑子,怪我怪我。孙振山伸开手,把子弹递给甜甜,就闭上眼睛了。甜甜一看是三颗子弹,大为不解,伤心地哭道:你咋是这样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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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振山被野猪咬死的消息报到派出所,理所当然要追究黑子责任,除此外,引发了以寿娃子为首的盗挖国家稀有保护植物崖柏的团伙案件,包括甜甜在内,进行拘留,等候调查处理。黑子的错误还在未按规定妥善保管好猎枪,给社会带来安全隐患。孙振山盗窃猎枪子弹,同样属于违法行为,给社会带来安全隐患,如果还在人世,也逃脱不了干系。孙振山的遗体运回老家,父母几次哭背过气。道士先生掐掐亡者死期说,要待尸五天,才有好时辰安葬,不然要犯重丧,亡者上有父母,下有女儿。道士先生说,当初孙振山老婆死的时候,就算到犯重丧,要择一个好时辰才能摆治,孙振山脾气犟,硬说待尸一天就行了,结果自己犯了重丧。到第五天出殡时,村主任孟亲果对大家说,父老乡亲们,山娃子是个好人,是个热闹人,是个孝子,活着时左右邻舍红白喜事他都到场,帮忙踏实,今天我们送他上山,坡有点陡,路有点远,希望大家要像山娃子给大家帮忙那样踏实。这算是,村主任对孙振山的评价,也是追悼辞,更是盖棺定论。孟亲果还说,山娃子死得年轻,虽说上有老,更是下有小,活着时也喜欢热闹,所以,我们不能沉沉闷闷地把他送到墓地,还要热闹一下,晃荡几圈,他年轻,肯定还有很多想做的没做到,想要的没要到,一个人就这样死了,一声吆喝就抬到墓地,一捧土嗡(埋)了,也说不过去,所以啊,大家当玩的,还是要玩,当耍的还是要耍。孟亲果这番话外人听不懂,当地人都晓得,是这里风俗,书上说的叫“颠棺”,一般不适应年轻人,适应老年人。颠棺很热闹,属于丧事喜办。大家抬着棺材,左右晃荡,有的甚至骑在棺材上,说是能治腰疼。专门往沟渠里过,看起来十分危险。有的专门往刺架里拉,专门往坡陡的地方拉,三步两回头。孟亲果宣布出殡,大家抬的抬,拉的拉,抛撒五谷,燃放鞭炮。奇怪的是,越抬越重,感觉棺材就是一堆铁。大家只好歇歇,歇了一阵,还是抬不动,棺材出奇的沉重。都说真是见鬼了,出邪气了。道士先生就拿出令剑在棺材周围左劈右砍,蹦蹦跳跳,用白公鸡血驱邪,还是抬不动。有人说,是不是山娃子念着哪个亲戚朋友没来,走不动?道士就问孙振山的父母,父母说该来送他的亲戚朋友都来了。又问是不是先辈亡人包袱没封够,负责封包袱的把亡人先辈名单拿出来对照,没有漏掉的。道士说,山娃子肯定放心不下某个人,这个人一定在往这里赶,让大家等等,否则再大的力气也是白费。大家只好把棺材停在路上,等待道士的预言。公安局经过调查,甜甜只是一个做饭的,没有参与盗挖崖柏,构不成刑事犯罪,就把她释放了。甜甜出了拘留所,直奔孙振山家。她看见路上一群人,还有花圈,就断定是孙振山的棺材。甜甜把毛衣塞到棺材头抬杠绳子缝隙处,想着孙振山是为了保护自己死的,肚子有他的根,更为不解的为啥要偷黑子的三颗子弹,想着想着,忍不住大哭起来:你咋是咋样的人啊!甜甜伤心地拍着棺材,棺材一下摇晃起来。大家感到震惊。孟亲果说,山娃子等的人来了,他无牵无挂了,可以放心的上路了。大家抬起棺材,感到轻松。于是都喊起来,你咋是这样的人啊!大家反复地喊道,你咋是这样的人啊,嗨吆,你咋是这样的人啊,嗨吆,一路轻松,把孙振山抬到墓地。年1月25日于保康县文化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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