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事系列之《又是槐花香》

多年以前,在我家的老宅子上,生长最多的就是槐树,好栽易活,生长迅速,木质坚实,可做檩条,可做家具,更重要的是,每年初夏,树上结出的灿灿槐花,能蒸着吃,能煎着吃,给缺菜少粮的艰苦岁月,增添了希望与美味。

每年初夏麦子泛黄时,乡村房前屋后、沟沿路旁,柳树、榆树、杨树、楝树,各种树木竞相吐绿,在这些丛杂的树木中,尤为显眼的是一棵棵的槐树,上面挂着一簇一簇的粉白色的小花,沉甸甸的花束迎风摇曳,处处飘起淡淡的幽香,给这个安静的小村打造了一道亮丽的风景,氤氲了一分特别的甘醇之气。

百花烂漫,阳光正好。摘槐花的时候,该我们男孩子露一手了。收拾利索,腰带上系着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拴着竹篮子,脱光脚,搂着树往上爬。爬到树上后,一只手抓紧树枝,另一只手捋槐花往篮子里放。摘满篮子时,用绳子把盛满槐花的篮子从树上掉下来,放在地上。接下来,又送一个空篮子,直到再次摘满为止。

槐树又细又高爬不上去的,就找来一支竹竿,上面绑个铁钩,看准槐树枝子又细花又多的,钩住转一圈往下一拉,一个挂满花朵的枝子便缓缓落下来,孩子们迫不及待地围上去,即便心急也不能慌乱,要小心翼翼的捏着枝干慢慢的顺着花梗,一串一串的往下撸。撸下的槐花放在筐子或簸箕里,一粒一粒,半开全开,仿佛在纸上素描过一般,白艳艳的,就像是乡村民俗风情里的诗歌一般。

好东西,要分享。摘的槐花多了,左邻右舍的都送一些,纯天然的,虽说不值钱,但也是点心意。这时候,就别论谁家的槐树了,也别说手上扎了刺,肚皮上画出了血道道,给永远比拿愉快。我怕向别人借东西,但喜欢给人家送东西。记得有一回我沿着树爬到屋瓦上,小心翼翼捋的槐花全送给了村里的“五保户”马奶奶和兵奶奶。为此,还得罪了在屋檐下筑巢的马蜂,脊梁上被它冷不防蛰了一下,火辣辣的一阵阵疼,后来用了土配方,涂上揉碎的马蜂菜,也没有多大效果。

槐花摘回来以后,把它捡好洗干净,放入食盐和调料,拌上面粉,在锅里蒸熟就可以吃了。吃的时候浇点醋,拌些蒜,味道就更加丰富了。吃到嘴里,一股淡淡的槐花清香扑鼻而来,还有股甜甜的味道,很是诱人。如果再用油炝炒一下的话,那就更好吃了。

在乡村长大的孩子,对槐树有着一种深厚的感情,对槐花也有着一种亲切的赞美。五月槐花盛开之时,一簇簇、一串串的花瓣,从枝头上挂下来,映着灿烂的阳光,每一个庭院里弥漫着清美的花香,古朴的乡村传唱着春天的赞歌,多情的土地绘就了一幅永恒的画卷。

然而好景不常在,人生就像老戏台上的一场戏宴,有开始就有落幕,花朵也是如此。一场细雨一场风,璀璨过后的槐花轻轻地落下来,在风中翩翩地飞舞,或是打着旋儿,亦或是和蜜蜂蝴蝶一样争宠。这情景,我感到,不是一种伤感,而是生命的完美谢幕。

槐花的花期仅仅只有十天半个月,因此,吃槐花的季节很短,总是让人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花期过后,人们就只能把期待和希望寄予来年那个槐花盛开的日子了。

我对故乡,有着说不完的深情。隔着岁月,细细回味,灵性的槐花香,就像心间流动的溪水,在我的窗前清澈永驻。

然而近几年,家乡的槐树日渐减少,仅有的几棵也枝枯叶稀,五月花季,结的槐花稀稀落落,再没有当年丰收的美景了。

只是娘还记得爱爬树的我,惦着爱吃槐花的我。她用长竹竿绑上镰刀,艰难地伸到最高的树梢,看准了削下几枝开的最好的槐花,仔细捋干净,装在一个食品袋里,放冰箱里保存,然后等我归来带走。

去年春天,娘在院子的外面,还专门栽了两棵矮矮的小槐树苗,她说:“这两棵槐树,不为成多大材,就为以后吃槐花方便,伸手就能摘到。”现在,两棵小槐树都茁壮地生长着。

时光一去不复返,再也回不到从前。流年明月照我心,亦梦亦真,然而闭上眼睛,镌刻在我的记忆里的,是唇齿间绵远悠长的幽幽槐花香,亦是血脉里永远割舍不断的浓浓故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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