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一抹红〈原创〉

白马河水库风华不在

人家房前屋后的桂花又开放了，大团大团白的、黄的花朵把桂花树特有的清香，洒满我们美丽的村庄。

在这里，我要向您讲述的是70年代一段难忘的羸弱的岁月！在这里，我要向您讲述的是70年代一段难忘的干瘪的岁月！我生长在关中平原一一蓝田县李后公社桂张村大队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子里。我们村有五个小队，我家就在我们村最东边的第五生产队。“看！快看！一一贼星！”我惊奇的喊了一声！宝财、小民、武学、小生一骨碌爬了起来！深邃辽远的夜空，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消失在远处隐约可见的秦岭山脉的那端。我们这儿的人把流星称作贼星！一颗一颗宝石一样的星星，在蓝缎子似的夏天的夜空，一下一下的眨着眼睛！横跨南北天宇的泛白的银河，清晰可见！“银河这边是牛郎星哦！对了，快看！这边像织布的梭子一样的是织女星！”小民用小小的手指，指向深秘的星海！我们坐在铺在大场上的炕席上，用可怜的有限的知识与浩瀚的星空对话！那时候，父母生的孩子都特别多，房屋又特别小！每每到了酷热难耐的炎夏，人们便拿了自家的炕席、凉席、或者是装粮食的空口袋，来到广阔的大场里下凉过夜！又白又大的圆月，挂在桂花树的树枝上，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似的！我的父亲是桂张村大队的村支书。父亲曾经对我说过，我们的村子之所以叫做桂张村，是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的村子到处都长满了桂花树！桂花树开花的时候，风一吹，十里飘香，沁人心脾！小小的我一直疑心，月亮里面的桂花树就是那位仙人，把我们村子的桂花树移到了月亮上去了！我们村姓张的人占大多数，张的前面放一个桂花树的“桂”字，表达了对张姓人的尊称，同时也显示了姓张人的高贵！到了半夜的时候，我们小孩子跑累了，躺下来要入睡了。而住在我们村最北一摆子的文学哥，领着我们村的“夜袭队”才刚刚出发。夜袭队是周围十里八村的人们，对我们村的文学哥率领的偷梨瓜子，偷水果的人员的称呼！桂张村夜袭队，上北坡“横扫”李后大队的梨瓜地；下川道“席卷”罗里村大队的水果园！夜袭队所到之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那时候人们都还很贫穷，吃不饱穿不暖，所以偷别的队里种的梨瓜，或者是别人家的水果，是习以为常的事儿！老人们不是讲吗：偷吃不算偷！当我们小孩子家一觉蹬到天明，大人们早下地干活去了！跳出秦岭山巅的夏天的太阳，晒到了我们的光屁股！我们这才爬起来，揉着惺忪的眼睛，看着夜袭队昨夜偷的梨瓜子一一吃的只乘下撒在大场里的梨瓜子的籽！我们小孩子，也只能望“籽”兴叹了！

在我们村子东边的村口，有一棵巨大的杏树，树冠伸出去老远！这棵杏树属于张海燕家里的。张海燕的父亲，人长得非常的高大魁梧！有一次，我和我们村子南边的一户人家的孩子，名字叫做科平的，看见杏树周围没有人在，就用土块，或者是石头蛋子，往树上使劲的撇！心里多么的期盼，能多打下来几颗泛黄的杏子！这时候，海燕的父亲不知从什么地方风驰电掣的赶来了！我长的瘦小，一溜烟的跑出了我们村子的南面，经过田野里的乡间小路，绕到我们村四队和五队之间的涝池旁边的土路，回了家！事后，听科平说，海燕的父亲把他打美了！桂绒、润叶来我们家找我的三姐月香。她们一帮子女孩子，约好要去白马河偷槐花！白马河在我们村子的北边，要上一面大黄土坡，才能看到它宽广的波光粼粼的水面！我不止一次的和我们村的院院、小民，还有其他几个小伙伴，在望不到尾的白马河“打江水”！我们这儿把游泳叫“打江水”，或者是凫水。白马河的周围水浅的地方，到处都是茂密的芦苇丛，扔一颗石子进去，就会惊飞一滩白色的水鸟！白马河东边的陡坡上长满了槐树。我也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竹笼，跟在月香姐她们的后面，去偷槐花！我们一行到了槐树坡，结果还没有下手，就被不知是哪个大队看坡护林的人发现了！这些人，大老远吆喝着，恐吓的声音里满是粗话！我们吓得提着空笼，满坡遍野的奔跑，小小的魂都吓飞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凉房村！在凉房村的凉水泉的细流里，有几只螃蟹在爬动着！李后大队的宁国，和凉房村的李小平正在用树棍逗惹着细流里的几只螃蟹！这时我心里感觉到安全了，悸动的心渐渐地平静下来！空笼而归的我们，走在回家的路上。太阳早落下去了！西天，一片散绮！暮归的鸟叫唤着掠过我们的头顶，向远处我们的村庄飞去！

通往凉房村的羊肠小道被岁月的荒草淹没

南风一吹，小麦就要泛黄了！早上放学的时候，我经过我们四队两户人家的门口，观察到独庄子姓石的老头，蹲在他们家门前的碌碡上吃饭。另一位姓张的老头是四小队三民叔的父亲。三民叔的父亲，也正好蹲在他们家的门口，端着大老碗在吃饭。这两位老头是四小队看“干沟”的人。在我们村子东边，约莫有两三里路的地方，有一面沟，因为沟底常年没有水，所以称作“干沟”。干沟满坡长着槐树，蓊蓊郁郁的！一个人下沟去放牛，或者放羊，都有些阴森吓人！在属于四小队的沟底，一溜儿长着几十棵桑葚树！因为这些桑葚树每棵之间离得很近，所以枝条手拉手的挽在一起！桑葚成熟的季节，只要你从打头的一棵桑葚树上去吃桑葚，便不用下地，一棵树的一棵树的踩着枝条吃到最末的一棵树上去！我回家赶紧叫了月香姐！一人拿了一个洋瓷盆子，向村子东边的干沟飞去！田野里，风中翻滚着的麦浪一直向秦岭的脚下铺展开去！从西边干沟一下沟，我就和月香姐挑了一颗桑椹结的很繁的桑葚树爬了上去！我们一边往洋瓷盆子里放桑葚，一边往嘴里塞！还掏空用熟透了的桑葚，在我们的脸蛋、额头、嘴唇上乱抹！这一切，都是为了回村以后，在小伙伴面前夸耀我们的战绩！正午明晃晃的太阳，照着寂静的干沟！为了不被看沟的人逮住，我们溜下桑葚树，又挑了一棵细一点的桑葚树，用脚一蹬树身，“刷”，像下雨一样熟透了的桑葚落了一地！我们三下五除二，干净利落的把两个洋瓷盆子弄满了！回家的时候，我们不敢原路返回，而是从东沟上了回蔡家斜村的村路，绕道而归！这个下着桑葚雨的美丽的夏天，给我58岁的人生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给我58岁的人生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回忆！

干沟已变成大型垃圾填埋厂

我们桂张村五个小队，就数四队和我们五队的村子最大，人口最多！还是在我的父亲当我们五小队的队长的时候，他一手为我们五小队和四小队经营起了两座苹果园！我父亲姓王，名兴旺。父亲的老家在西安市北郊伍家堡，或者是草滩一带。这一带是西安市有名的瓜果、蔬菜区。父亲就是有一次回老家，给我们桂张村大队带回了苹果树树苗，还有其它蔬菜的种子。这两座苹果园在我们村子涝池的南边。透过篱笆墙的缝隙，能看到苹果树的下面，有一行一行的莲花白，一垄一垄的绿韭菜！西红柿也经常惹得我们流涎水！走在篱笆外的村路上，这两个苹果园不知道给童少的我们，带来了多少的幻想和希冀！紧挨着两座苹果园的南边，各有一方池塘。池塘的四周是刺破天的柳树！池塘明静的水面，倒映着亭亭如盖的荷叶，长条形的草鱼穿梭其间！秋天的时候，苹果树的叶子落完了，一串一串的国光苹果，或者是红富士苹果压弯了枝柯！有一次，有四队的一个姓张的和一个姓石的小伙子，偷了苹果园的苹果，结果被看园的人抓住了！看园子的人就用细绳子绑上一个苹果，各挂在他们两个人的脖子上，吊在两个人的胸膛前，敲锣打鼓的游村示众！我们小孩子也跟在人群的后面看热闹……

白驹过隙，白云苍狗！那些饥饿的岁月，那些荒唐的日子，渐行渐远了！望着村村通的公路上，飞驰而过的私家车，看着熙来攘往的街道里，人们拿着高档的苹果手机，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热爱我们现在的生活？我们还有什么理由斤斤计较个人的得失？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卸下我们伪装的沉重的面具？让我们规规矩矩的走路，让我们干干净净的做人吧！亲爱的桂张村的人们啊，让我们的心灵，善良的象40多年前村子南边的两口池塘的水一样柔软无比！

桂花树，常绿小乔木或灌木，又叫木樨花，白色或黄色，有特殊的香味儿，可做香料！

啊！我的遍布村庄和田野的桂花树啊！

完

年元月

作者/来源：蓝田一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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